[赛马娘/小说]BEYOND BARRICADE #1:序幕/第一节|微动态

2023-06-21 22:01:35    来源:哔哩哔哩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观前提示:

本文为基于赛马娘Pretty derby游戏本体中关于<空中神宫>角色相关剧情,带有个人主观意识的重制修改版小说性质怪文书,在阅读时可能会遇到包括但不限于:中度ooc可能性,架空老年训练员,非百合/无tl,多人物群像剧,重度意识流叙事,过多要素&其他游戏neta内容等。

若你选择接受,请继续阅读。

#序章:

>状态检测-登录……>User:!monad>记录档案:[Phase-1] {Diving to the Deep}

-你漫无目的地凝望着眼前,平躺在凄白却温暖的簧板床上,思绪混作尘暴中心的一簇风滚草      -手机的淡蓝光照射着灰淡的天花板,仿佛厚雾中的天空走向沉重的黑夜,空气也随之凝结成陨落的纱状缚网,缓缓盖住了和重力一致下沉的你无尽疲惫的身与心。      -然后,目光中的一切在渐渐冗杂混合,所有旧时记忆的画卷中凌乱的色彩,与眼前每一个下一秒与万里征途中虚无灰茫的画幕混为一片深渊般的黑暗。      -你无力地享受着这一切暂时的温暖,感受着恒久的迷茫,等待着宿命的审判。      -然后,那身后依靠的最后一缕纯洁的白幕也逐渐下沉,你沉溺于深渊。      ……      “…你来。”      -远处的冥冥低语随着寒冷的风环绕在你的耳畔。      挣扎着扯开畏惧的眼皮,      *这里是哪?*      -一片二进制电子器械的墓地,如献祭仪式的场所般以规整逻辑的形态而现形。      -荆棘般的破旧绝缘线带着电弧的危险光芒将整片场地环绕着,狂妄地生长,串联着每一尊面向同一方向方尖碑般的服务器机组,与高耸巨大而沉默凝视着远处的三维空间定位仪。而一条硅板与辉光管交杂而成的小径,正在向着所有*仪式参与者*们所指的方向延伸过去。      -你用足尖感受着硅板与塑料外壳的寒冷,顺着辉光管温和的光芒寻找道路,在这片幽冷的后工业时代的末路中缓步向前。      ……      -在道路的尽头,小径化作碎裂的纤维丝线扭曲而分散,灯管的碎片和脱落的内存颗粒在半空中漂浮,愈发分散,直到——      -数块巨型液晶显示屏组成的大型矩阵,在弥漫着暗影的远处发出纯黑的光,仿佛粉碎了所有靠近着它的旧日之事物。在它脚下的,是一座巨大的,由锈蚀的铁脚手架,播放着失真音乐的调音台与音响系统,还有那尊黑暗的荧光屏,与一尊*祭品*所构建出的后现代虚无舞台。      -那尊*祭品*——披头散发,面色青灰,双眼傲慢,恐惧,空洞无神地俯视着一切,肩背折断羽翼的纹身,小臂黑褐色的血伤痕与不再能返折出光亮的黑色指甲油似藤蔓散布般流下,缰绳扼住喉咙:她被悬挂于舞台的钢架之上,六只全息投影的雄伟羽翼边缘虚化,落下凄惨的半透明之羽,背后的黑色荧屏灼烧着她,而那数百行白色的错误代码中,一行写着七厘米之差的数值和亮出了猩红色的长戟,切断了她的第七只未长成而已衰败的羽翼。      *那是……*      -那是你,另一张结局的具象化面孔的你。      “…欢迎回来,*遗落的天才*,欢迎回到……你的终局之地。”      “什么…回到?”      “…没错,你会回到这里,一次又一次。”      “我才没有来过这鬼地方,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握紧手心,指甲扎着拇指,强作镇定。      “…你已经完成自己的旅途,而所有的信念,通向一条注定的末路。”      - *祭品*仿佛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直勾勾地盯着你的双眼。      “末路…也就是…你这里?”      “不是*我*……而是*你*,会成为*我*。”      “那怎么可能,世界上才不存在什么有翅膀的人,更何况神话里都没有七只翅膀的天使,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完全说不通的东西”      “…羽翼是无形的力量与信念,而那些心灵更加强大更加无畏的,不甘平凡的人,也会拥有更多,更加雄伟而美丽的*翼*。”      -*祭品*毫无表情,全身僵硬,它仿佛变得更加衰败。      “…每个人都正以这无形的*翼*去迎接苦难和考验,飞跃高墙与裂谷,去征服一切未知的未来。”      “那为什么…*你*拥有那么多羽翼,却仍会落得如此境地?”      “…而当那未来的一切未知却成为已知的时候……当那永远无法凌越的庞然巨物就那样注定地缓步袭来的时候…”      “什么……不可凌越……哦不……”      -你心境深处的警戒线正被缓缓震颤。      “…那斩断羽翼的长戟……正诞生于自我的造物……”      “不…住口……给我停下”      “必然性无果而终的恐惧召唤无边的虚无主义黑暗……每一次的挣扎只会距离陷入暗沼的自我毁灭愈发接近……”      - *祭品*露出她的尖牙,一面疲惫的笑容与阴影中浮现。      “而到了绝望流经内心,深渊吞没了*你*的时候……*你*便会成为*我*      “不…我绝不会成为你的样子…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是吗?不过*你*已经到达终点了…”      - 她的遗骸正在加速衰败,化作一阵阵暗影的烟雾与扭曲闪现的字符串,羽翼的投影也彻底暗淡消失。      “而且…起点和结局没有什么区别……”      - 遗骸彻底化作云烟,但那阵低语的声音仍然环绕在整个*舞台*的任一角落。      “而现在……为了*我*……*我*就这样接受吧……”      “混蛋!你没有资格否认我的一切,见鬼去吧!”      “…*我*已无处可躲。”      -在暗影的烟雾中,伸出数条那些如荆棘般的数据线,像是章鱼捕捉食物一般缠住了你的双臂,它将你拖拽到了*祭品*的位置,破碎的绝缘胶皮正在割裂手臂的皮肤,渗出正在快速变黑的血液。      *好痛……不……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      “…而是那个*我*仍然不愿早些接受放弃,而继续受着无意义折磨的内心在作痛。”      - 圣洁的羽翼在背后亮起,白炽的光芒灼烧着后背,一分为六……直到你右肩纹身的地方也正长出第七只羽翼,它的铭文刻写着“不屈“。      “…让心伤的根源被斩断吧。”     - 舞台的大屏幕上,屏幕被清屏指令归于黑暗,你看着地面上反光中的每一行再次被键入的执行运算代码重复着噩梦,直到猩红色的*七厘米*再次出现,化作一根渗血的长戟,刺穿你丰羽未满的第七只翼。     - 你高声呼救,但并没有人来。      *不……救……我不要……不该这样……不*      ……      "不!!“     “哇啊?!”      ……      “神宫同学……怎么了吗?又做噩梦了吗…”      “…确实,抱歉怒涛。”      “哇唔…没事的,只是…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不用了倒是,你应该也帮不上,不过谢了。”      ……      *最近晚上还是翻去学校外面找地方过夜好了。*

#01

>状态检测-重建……>User:Kas·Marazov>记录档案:[日记 分区#1]——————————————————————————————————————————————————————Day-1     来到特雷森学院任教一两个月了,     还是没想到一座大名鼎鼎的,最顶尖级的赛马娘体育学院,会返聘我这样一个退休好几年了的只会教文书的老头子,不过,也挺好的,教书教了大半辈子,突然没事什么做了,心里真还蛮空虚的。     可真是不想就那么其他同龄人似的,只剩下天天遛弯逗鸟,就这么顺从时间的判决而服老啊。     虽然这帮小姑娘确实挺让人不省心的,但一天只用上其中几节文化课倒说起来也是蛮轻松的。     在办公室里看着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忙里忙外,有种特别的喜庆感。     恰好今天是在学院内举办的生涯出道选拔赛的日子,运气还挺好的,刚转过来工作没多久就遇上这般盛况了,     今天比赛不上课也没嘛事,索性跟着班去观众席,看看教的那群小孩子们的表现吧。毕竟作为老师了解一下学生的精神面貌是很重要的事    况且教职工用不着兹掏腰包买入场票。*笑*    下午的阳光依旧很充沛,阵阵微风若丝线般流经面庞与指尖。    是个养人的好天气,真不错啊,天天都这样就好了。    观众席的台子坐人做的还是满满当当的,有来观战的各个班里的马娘学生,学生的家长们,还有一些赛事期间校门对外开放的校外的观众和记者,还有那些训练员——学校里那些专门负责为孩子们未来的职业生涯起步一对一辅导的训练员。曾在教职工食堂某天无意间听同事们打趣说道,这就如人才市场一般——教师训练员和担当的马娘会在选拔赛上相识,然后负责对方的一整个职业生涯,青春期中三年的时光,年轻的马娘们最重要的少女时代,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足够走运的话,她们会遇到最适合自己的训练员,不只能负责指导强身健体锻炼钢筋铁骨,更能同舟共济指引精神心理的健康发展。毕竟职业运动员们心理压力也挺大的嘛。但实际上,对于即将踏上职业历程的小马娘们,这更是一场高风险的赌注。仅仅一面之缘,没有人知道对方的内在究竟如何,是良师益友,还是平庸之辈。    未来的三年,三年又三年,直到退役前,每一天,每一个机遇都弥足珍贵,而把自己的未来作为赌注压在某个人身上,对年轻的她们而言恐怕也是个很大的挑战吧。    嘛,这倒同我这个光平时教几节哲政史的老头子没甚关系了,能把自己毕生所学送给新生一代的孩子们就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最大贡献了。      观众台的座位阵列已经人满为患了,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坐还真挺麻烦的。      …这么拥挤的座位序列里会有这么整整一圈座位没人坐?算了,也必不管了,就在那边坐着吧,再继续这么硬挤着人堆,我的腰间盘就要罢工了。      ……哦……嗯?      座位中间有个小姑娘……还是小伙子……不不不,耳朵长头顶上的应该上只有马娘吧。面相有些凶悍,披头散发偏刘海,眉上还有两颗把叛逆写在脸上的眉钉。      -手里抱着纹上无数公式贴纸的花哨的笔记本电脑,      -以及另外一台小的笔记本      -还有几个纸质的笔记本      -还有笔记本里夹着的笔记本      -以及一些奇怪的机器贴着标签笔记本      -身旁还架着三脚架上杵着的摄像机——这个上面没有笔记本。      烈日中缀着太阳黑子般的瞳孔在相机镜头,电脑屏,与面前赛道上奔跑的马娘们之间往复回旋,涂着黑指甲油的手指在按键上舞蹈,撕裂了指尖的空气,拖出了疾驰的残影,带有强烈节奏地,像是打印机的针头般快速键入一页页的报告:*啪嗒啪嗒啪嗒*……然后*啪咯*——似轻松释放般敲下回车,然后继续下一行的写入,*啪嗒啪嗒啪嗒*……      看着一地凌乱的设备和各种颜色的线,即使在阳光下那些工作状态灯也依旧招摇地发出警告,好像这就是旁边人不敢坐她身边的原因了吧。“……喂。”      她瞥了一眼,认真思考时翘起的尾巴缓缓向着另一方向垂下,她稍微逆着我的方向挪了一点位置。“……别打扰我就行”      没等我开口,她把放在旁边的设备拿开,空了一下座位,然后又沉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好像并不在意,视野被狭窄到只剩下面前的记录工作。在展台上的人群中,她显得如此特立独行,我还是在不可回避地试图观察她。身旁摆放的设备虽然凌乱,但在凌乱之外,根据标签仍能推断出摆放位置都是有根据的。虽然动作频率很高,但那孩子也仍未手忙脚乱,就如同她狂放但又透露出一丝细腻的气质一样      比赛即将进入尾声,上千米的赛程转瞬即逝,而她为了捕捉到这最后一刻更是沉溺而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当然是好事,只不过,有些看似无关的事物,往往可能毁掉专心致志的努力最终的结果……      “呃……孩子,你相机下面架子压线……”      “说了别烦……”还没等她的反驳说完,在赛道上奔驰的马娘进入了终点线前最终的直线。跑鞋装着的蹄铁在地面上刨土扬尘,连阳光下的暗影都难以追上她们的步伐,她们正在释放着撕碎强风,撼动大地的力量。这纯粹的力量,完全震撼大半辈子只在电视上看过赛马娘竞赛的我     ……同时好像还震撼到了一些其他什么不该震撼的东西。地面的微幅震动,观众们的欢呼,以及赛马娘们高速拖曳而来的气流,一切必然中的随机让旁边本就压线而没能稳定三角接地的相机架,突然向着一旁倒下,就要跌得粉碎。意识到相机就快落地的时候,她的双眼惊恐地望向下一秒坠向地面地相机,还仍未来得及把脸从我的方向扭过来      *笔记本电脑压着她的双膝,她寸步难行*    ……    拼上一把六七十年的老腰间盘,在最后的几秒内,我如亡命赌徒般地闪身,托住了险些碎在地上的相机,递给了她。   “……谢了”      她的五官正在尽力绷紧,以掩盖住那种让人难以想象的羞涩而尴尬的表情,手上略有颤抖地收拾起那些设备上的信息和立拍得的相片,然后扭脸开始收拾自己的大件装备便准备离开。……这学校的小孩子们,还挺个性的。不过,她记下来这堆东西是干什么的?这会追上去问似乎并不太合适;而且,当我还沉浸在那一霎那的回响之中时,我也已经在人群中看不到她的孤独身影了。——————————————————————————————————————————————————Day-2      昨天的各种回忆的碎片依旧在脑海中游走,只是可惜当时没来得及拍下照片留纪念什么的,还好从同事那边获得了几张他在远处照片的备份。只是那些新潮的智能手机不太会用,也只能麻烦他帮忙再发到我的办公室的电脑上。说来也巧,昨天他刚好就站在我背后几个的位置,甚至还顺手拍了一张我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面…不,不只是我,还有……还有那个奇怪的小姑娘,我和她在面对着四目相冲的瞬间。      她……可能并不像是那种在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素质低下的不良坏孩子那么简单,举止言行都流露出一种似乎因为深度的不安而带来的威胁感,而且一般人也绝对捣鼓不来那么复杂的一堆似乎就要把高知识面门槛写在最明显位置上的技术设备。      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特殊,又为何而不安呢,又在追寻着什么呢?      这种疑惑从那天的日落开始便不断蔓延着,在那种身为教师的责任感引领下,这种谜团……只有在某个契机之下,当面找到她才能获得答案。那个契机,又会什么时候到来呢?又或许还是应该趁早把这件事忘掉……吗?      课间时,离开了那个被下课铃敕命般瞬间热闹起来的教室,我拿着教案准备回到办公室。      夕晒的阳光被走廊的墙,柱与窗隔切分开来,让本来奶白色的瓷砖化作金碧辉煌的行宫长廊。经过了一日的日晒之后,这是寒冬中的一天最为温暖的时候,仿佛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太阳。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熟悉的忧郁的碎日炎阳——      是她,她缓缓烧灼着的眼神。      抱着笔记本,透露出心底疲惫地半低着腰缓缓走过      在走廊的光与暗之间,她于阴影中看到了我,我在光线中注视着她。      “…你好,同学。”      “……”      “…我们昨天见过来着,就是……”      “我知道。”      霎时间,陷入了一小阵沉默,她与我都不自觉地靠向窗边的墙。      “…我有些好奇,你昨天在观众席做的那么多复杂的记录……它们是做什么用的?”      “……”她沉默着,尖齿扎着嘴角。      “你看起来一直都不太高兴,同学,能和我讲讲怎么了吗”      “你觉得我欠你人情了所以应该回答你,是吗?”      “不,不是……至少不完全是,孩子,只是作为老师而言看到你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我很好,不需要你操心。不需要任何人。”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不耐烦,但很快又衰弱下去,偏过头向着窗外另一侧望去……然后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知道的话”似乎有点犹豫与后悔的,“……晚上放学后,教学楼顶层的多媒体教室见。”      “还有…谢了,相机那个。”她说罢最后一句,便似乎有些惶恐地转身离去。      晚上放学后,多媒体教室,我记下了这个约定,回到办公室静待黑夜盖过夕阳。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宣告着学校又是平凡无奇的一天的结束。      多媒体教室,一般都是学校里使用频率最低的教室,但同时也算比较重要的地方。所有的公开课和学园会议都要在那里举行……至少大多数学校都是这样,的确是一个不被打扰的好蔽处……      螺旋上升的楼梯,指引着谜团的终点。不过爬那么高层的楼,对我这一把被历史长期蹂躏的老身子骨确实不是很友好。      拖着略有疲惫的身躯连续上了五楼还是六楼呢……终于到达了楼顶。在夜里从高处俯瞰学院,还真是头一次。殷红与深紫罗兰的天幕夹杂着铅灰的云层,而云也如海浪撒泼无限延伸向着地平线的方向,温弱的路灯映衬着学院里每一寸地砖与草坪中交错的小径。一方矮墙外是仍旧热闹非凡的万家灯火,而矮墙内这小小的数百坪土地已经宁静沉睡,大多数学生们都已经躺在温暖的床铺上,怀着对下一天与未来的憧憬准备入寝。在这一刻,天与地的光与暗,逆转,颠倒。      只是,暂时是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欣赏这夜晚中的一幕画卷了,宵禁的铃声很快就要敲响,而现在我要于门牌号之间寻找着那扇门。      那扇门就在学院东侧的最远端。我隔着门上的小玻璃窗瞥见了她——在投影仪黑板的光屏前,如乐队的指挥家般摆弄着无数窗口和跃动的数据折线统计图,表情中透露着一丝于内心中的疲惫感。      *她摆在门口小桌上的保温杯上写着……エア…エアシャカ……*空中神宫*。      ……我静静地叩响了门的边缘,一下,两下,三下,她没有直接的回应,只是回过头来盯着门外的小窗,盯着小窗外的我,然后把肩膀和高竖着的耳朵放松着垂了下来,微微的向自己的方向摆了一下手。      “……来了啊。”她装作毫不在意的打了下招呼。      “神宫同学……是吗,晚上好。”我把手搭在门口的小桌上。      听到我突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似乎有些疑惑与紧张,下意识瞥了一眼我手边她写着名字的保温杯,才放下了警戒。      “…你还是第一个有兴趣*敢*来问我这些东西的人,老爷子。”她淡淡地说着。“既然说还个人情的话。”      “我倒没有那种意思……同学。不过……还是你先讲吧。”      “……你看到屏幕上的那些数据公式了吗。”      “嗯,虽然挺复杂的看不太懂呢”      “重要的只是右下角那个结果。”她抱着胳膊,双眼盯着屏幕的一角,“那个结果……7厘米”      “看到了,可是这些公式和结果……它代表什么呢?”      “这些公式,是基于昨天那些预选赛的马娘们的赛事数据,以及我自己的那些数据集合所建立的物理模型演算。这些模拟模型会被导入到另一个实时演算引擎中,模拟经典三冠中的日本德比的场景,并进行这些数据集合多向量的赛事演算。”      “好像听懂了…然后呢?”      “这个7厘米的差距,是我夺冠的距离。”      “那不是挺好的嘛,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      “这个一点点的距离,耗费了我四 五年的时间”她突然有些发怒似的“我的数据模拟永远也无法打破的距离。”      她稍微冷静地顿了一小下。      “这套模拟程序是我数年以来研究与不断完善的成果,我将其命名为*Parcae*,*命运女神*。她是我所追求的逻辑胜利的长剑,是我寻求未来最优解的探灯。数据模拟能力划时代的强大,她曾完美预测了上百场赛事的结果,准确率高达99.9%”      “那剩下的0.1%……“      “那0.1%就是我。我的未来的预测结果。还仍未被证实的*必然的失败*。”她的神情变得愈发沮丧。“我最初创造胜利而编写的造物,故事却向着愿望相反的方向走去。每一位我未来赛事生涯中潜在的对手都被我记录下来,我跟随而记录着她们的每一次奔跑,见证着她们的愈发强大,不断地用最佳的逻辑去训练和锻炼自己,然后不断地再去用这些不断进化着的数据模型继续做着无果而终的实验……我数年以来不断完善的程序,不断强迫自己的努力,所做的一切突破未来的尝试,结果都从未有过改变。预测程序的绝对准确性被不断证明有效,我的未来的可能性也被不断地否定。我无法理解,这仿佛因果悖论的注定结果。你猜对了,我很难过,很恐惧。因为我所有的努力都只会指向一个再也没有变数的,必然的,注定的失败未来。那7厘米的距离,为什么如此遥不可及……”      她诉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着内心深处恐惧的重量,原本凶恶的表情却流露出令人怜悯的悲哀。      “…嘴上说着未来的不可改变,但现在不还是在继续尝试着寻找出路嘛。”      她似乎被话语直击地顿了一下,视线从泛着月光的地板回到了我的方向。      “那个,你信世界上有神吗,孩子”      “那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东西怎么会存……”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会如宗教的信徒一样去信奉死板的数据和逻辑呢?”      “什……”      “至始至终你都好像在迷信一套自己不敢去质疑的逻辑,甚至为此而赋予自己的造物以神圣,以自己的造物去否认自己的可能性,但其实还是一直没有放弃为那一点点的可能而不断努力的吧?”      “……”      “但是,可能性,或者说随机性——这种事物永远只会存在于现有逻辑之外。”      “……我已经把所有可能的意外因素影响都添加进去了,天气,地形影响,温度……”      “那么,你能预测到那天地面的振幅会让你没摆稳的相机掉在地上吗?”      “那只是个我本可以避免。只是忘记了的测试以外的失误……”      “可你又能否预测到我会出现,会接住那个失误?”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一下,然后又缓缓地低下头“……不能。”      “你也无法预测到自己会认识谁,无法预测曾经你和编写的这套程序会演变成今天的样子。如果你无法以*上帝*的视角去预知一切的绝对,又如何能创造出预测绝对未来的事物呢。但是,这不是你的失误。世界上本无*绝对*,只有辩证的相对可能性只差。”      时钟在教室中回响。      “逻辑不是客观真理,孩子,他只是人们的经验所构成的一套惯性思维模式,它本身只能接纳新的事物而趋于完善,却无法创造新的事物。”      “……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一直在更新校准那些程序,编加新的代码串……”      “并不是指那些电脑上的代码,而是你自己的封闭的心……嗯,我们来讲个很古老的故事吧。”我擦了下眼镜。“非常古老,古老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在地球的陆地上还没有生物,我们的祖先还是水里的里的鱼的时候。那时候,所有水里的生物都在那片一成不变的环境里争夺着生存地盘。”      “…内卷?”      “差不多意思吧……直到有一天,有一只肉鳍类的鱼突然想到海水之外的世界去看看,这对于它的鱼类的生存方式的逻辑而言就是一种自杀性的错误。所以那时它还只是浅浅地靠近海岸的沙滩,然后越走越远,越来越接近陆地,它的族群中也有很多同胞开始试图和它一样征服陆地,于是又过了很久很久,它们不断地尝试,突破自己原本的生存逻辑,最后……”      “最后?”      “最后,它们进化成了一种名叫海纳螈的两栖生物,长出了不属于鱼类的四只脚,成功登上了陆地,成为了世界上第一批在陆地上生活的生物,也就是我们现在的科学所能发现的,理论上来说我们在陆地上的,最早的老祖宗。”      “…也就是说,我们全都起源于一场错误?”      “对于海里那群鱼的生存逻辑而言,的确是一场错误。”      “……”      “但是逻辑之外的错误,却反而创造了可能性,它的勇敢,超越自己,引领他人,跨越了海洋与彼岸的障碍,创造了一个新的纪元,”      她烈日般的双眸,变得如月昼般冷静,若有所思。            只待片刻,宵禁的预告铃回荡在校园之中,深夜的洽谈时间恐怕也要结束。      “啊,已经这么晚了啊……”      “…我……还是有些……”      “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的,或者说不是*理解*,而是若你选择……*接受*。”      她猛地抬起头,双手握紧,却不敢直视于我。      “我很希望今晚的聊天能帮到你什么,神宫同学…如果以后还有什么困惑的话,也可以再找个时间聊一聊。只是,学校快要关大门了,我也得赶紧回教职工宿舍了。”      “…嗯,拜。”      “早点休息孩子,明天见。”      我慢慢关上了门,她转身对着窗外望去。      ——————————————————————————————————————————————————Day-5      说是明天见了,只是这两天也一直没见到神宫的身影。不过好像她本来也比较行踪难觅。      她应该也没什么事吧,虽然还是蛮挂念着的。      午间最后一节课,是一节平凡无奇的哲思课,孩子们听的也很平凡无奇,没什么兴趣,除了几个同学之外……      下课之后,依旧是准备回办公室放下教案去食堂吃饭,刚转身走出门口:      “啊,老师,请等一下。”      一个熟悉的,在柔和中透露着一丝骄傲的声音喊住了我。      这声音,是爱丽速子。我教的几个班里听课最认真,也是最知名的问题儿童之一……倒不是说她有多不听讲或者调皮捣蛋的,恰恰相反的是她的成绩一直很优秀,而且性格也很平易近人。只是据说她经常会对同学做出一些…似乎有点触犯风纪甚至法律的事。      “嗯…速子同学,怎么了?”      “我想谈谈关于神宫的事。”她非常直接的开门见山地说道。      “呃,说的是空中神宫同学吗?不等等,你认识她?”      “嗯哼,她嘛……主要是前两天晚上好像看见你在她经常待的那个*电子迪斯科厅*教室里聊天来着。”      “你在哪看的?”      “啊……啊那个,就是,只是恰巧在楼西边的化学实验教室偶然间看见了而已”      “不是,速子同学你半夜去化学实验教室干什么?不不不等等,你们两个一人占了楼顶一个教室啊??”      “我是…我去楼顶教室借酒精灯煮点泡面啦,毕竟宿舍里不让放明火……欸这不是重点。”      “你们这帮小孩子真的是。所以是什么事呢?”      “其实那个,老师您还是几年来第一个能和神宫那家伙搭上话的人呢。”      “呃…这是为什么,她怎么了?”      “她毕竟看起来比较凶,也一直不是很喜欢有人管她之类的,从入学的出道预选赛到现在也没有训练员,或者说……所有跟她搭话的训练员全被她给吓唬着赶跑了,我挺惊奇老师您能和她聊上话的。”      “感觉你们俩是不是认识挺久了…?”      “嗯,是这样啦,我和她打小就认识了,从小学开始就一直都是同学,那时候她倒还没现在这样消极之类的。”      “……那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的话…小时候性格就比较孤僻,而且很要强,一直都很喜欢钻研困难的问题。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天天做高中的数学题玩之类的了。但是很快随着她的学识超越同龄人的增长,她就开始与同学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很受排挤,只有我偶尔还能聊一些关于实验之类的话题……于是她更加刻意地争强好胜,希望用更多的*胜利*去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样吗……”      “神宫她呢,表面上看上去比较凶,其实真要说的话……所有那些看起来充满威胁性的打扮和语气,都只是为了掩盖她自己心里那种孤独感和脆弱而形成的一层保护伪装了。刀子嘴豆腐心,总之就是个很矛盾的人,而她现在正陷入一种很令人担心的死循环,恐惧未来而在原地挣扎。虽然不知道您昨晚和她聊了些什么……”速子一只手托着脸“老师看起来也挺关心她的不是嘛?如果您能和她聊得来的话……若是能帮她走出那个0与1的二进制构成的地狱,打开她内心的枷锁什么的,我很期待哦。”      “嗯…谢谢你,速子同学。对了,既然这样的话,你知道她最近干什么去了吗,最近也一直没见到她人。”      “她…我这两天也没怎么见到她,偶然打照面两次看到她好像一直在沉思什么东西,据说也是一下课就往图书馆跑。不过她放学之后要是不在楼顶教室算东西的话八成就是翻学校墙出去夜跑什么的了。”      “翻…翻学校墙?监控查不到吗?”      “据我所知的话……她会用一些手段远程骇入摄像头,然后一直让摄像头循环某一时段的画面,然后再趁机跑出去,等白天混进走读返校的同学人群里再回来。要是俊川小姐不在门口站岗的话,她溜出去基本没有压力的。”      “好吧…我大概了解了,也……会尽力去帮帮她的”      “谢谢你,老师。”      “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下次别再拿酒精灯煮泡面了,教材损坏报备很麻烦的。”      “啊……哈哈哈…知道啦,那老师再见,我先去食堂打饭了。”      “啊,我也去的,那先一块走吧。”      不过其实学生和教师打饭的地方并不在同一个楼里,我们没走多久就道别了。      按速子所说,如果神宫晚上会溜出校门的话……我又该去哪里找她呢?            夜影降临。      放学铃高声呼唤着,大门照常敞开,我也准备回到教职工宿舍整点晚饭。      说是教职工宿舍,其实是学校专门供给教职工在学校附近的低价紧凑户型小楼房,虽然算不上很大,但是该有的东西全都有,环境还不错,距离学校上班也只有徒步个十来分钟的距离,于是那台陪了我十来年的*旧车*小皮卡除了阴雨天以外也根本用不上,只有偶尔周末或者节假日出门才会开一会,回忆一下在车轮上过去的日子。      进门之后,也是像是日常的每一个平凡一天一样,脱下外套,挂好小帽,洗一下手,躺在沙发上休息五六分钟,然后……是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中最惬意的时刻之一:在那实际上和客厅融为一体的两三平方米的小厨房中,寻找食材,然后在砧板和炊具之间开始我的*艺术创作*。      今天弄点什么好呢…嗯…昨天炖好的高汤和猪排骨,还有些黄瓜和手擀的面条……不如先吃顿骨汤拉面好了。      几分钟,锅中沸腾,面条让沸水染上它微黄白嫩的色彩,它在水中随着热腾气泡的破灭不断飞旋回转。一双漆黑的木筷将它从水中悬起,又让水龙头的凉水冲洗,如刀剑淬火般中流击水,更为劲道。最后在碗里沐浴着温热的高汤,把排骨再稍微巧妙地顺着面碗和面条自然的曲线而摆出,最后缀上如雨点般从刨刀上陨落的黄瓜丝。用刚才的砧板架着满载拉面与汤的碗放到小茶几上,汤水那液面张力的极限正在抚摸着瓷碗的边缘,一碗完美的晚饭,以令人抚平一日的操劳与疲惫——太棒了,总之就是,很棒。      一个人在屋里享受着这*平凡的珍馐*,大抵这个教职工宿舍,现在也应该被称之为*家*了。      不过吃完饭,还是要照常出门活动的——为了消化胃里的,也为了消化心里的。东京十月的夜晚,明月的微光亦是不及一个又一个路灯和彻夜不息的热闹街区的灯火通明。温带海洋性的季风气候,吹来从欧亚大陆的东方跨过日本海那湿润而冰冷的海风,群岛在欧亚与太平洋板块的缝隙中呼吸着,那阵来自东亚却在群岛以西的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沉淀着青春的味道……      那还是我在东大读书那时候的记忆,最美好的,叛逆的青春。      看着夜晚的街头那些流光溢彩的瞬间,突然回想起那个孩子…白天那会速子同学她说过的,那孩子晚上甚至还干得出黑监控翻出学校门偷偷出来这种绝活,虽然大概不算什么好事……仔细一想也真是大胆又有趣。但过去这么几天了,从道别那晚开始还是如此挂念着她的状态怎么样了,担忧挥之不去。就那么回忆着乱七八糟的心忆碎片,我在漫漫的街道上跨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等待一个又一个红绿灯,时间也逐渐跨到了九点以后,这也是应当准备回*家*……不,教职工宿舍的时候了。      在距离那片小区的倒数第七个十字路口,主干道交错着窄行道,红绿灯格外的漫长。我低下头对着手掌哈了一口气,细小的褶皱似乎松弛开来,然后捂一下有些冷的耳朵,用短暂的温暖去消除那点刺痛感。然后……      然后在路灯转绿的一霎那,车流之间的罅隙之中,千分之一秒的对视——是她,同样略有疲惫的身影,思考中寻觅的眼神被意外的发现所击破。      第一辆车过去——她惊讶着      第二辆车过去——她思索着      第三辆车过去——她躲避着,左手却像那晚教室中的默许般缓缓摆过。      最后——一台加长的公交车阻断了我们之间的视线交互,她再次那样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消失。      绿灯闪烁的光线搅乱了地面上原本浑然一体的白色光,我迟疑了,等待来了绿灯的结束,不得已仍在十字路口多站了七八分钟。只是这七八分钟的等待,也不再那么无聊了。      *明天再次回到这里吧,今晚就要结束了。*———————————————————————————————————————————————————————Day 6      还是平凡的一天,就那样过去了。只是今天课后要处理的东西还挺多的,晚上回家也晚了点。      晚上坐在沙发上简单的吃了几口从食堂带回来的卷饼之后,稍微躺了一会,只是微微的一合眼之后……再起来时已经是傍晚八点了半了。      想起昨天夜里红绿灯前的那十来分钟,虽然夜色已晚,我还是决定要出门,再回到一次那个流光溢彩的交错点,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让那孩子失望吧。      我如约来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望着车流在眼前掠过。路面被橡胶平摊数吨重量而压过发出细细的沙漏般的声音,风仿佛把远处商场里回荡的优柔的背景乐吹到了这片十字路口之上,辰星在暗紫的夜空中随着缓慢的节拍竞相闪耀着,每一拍都伴着便宜手表的秒针齿轮每一次转动微弱而清脆的咔哒声,这种等待甚至令人有些享受,感到放松。      然后,在眼前第十二次红绿灯的交替时,与冷色调的夜景格格不入的那一对灼烧的烈日,再次出现在马路十米的对面,我站起身试图继续追逐那一瞬间。那微弱的日光再次被车海的行进而阻碍,在一个又一个黑白交替的车头与车尾之间闪烁——她正看着我。只是,很快,她又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消失在彼岸。      可是,为什么啊?这……      正在我疑惑着许多似乎是瞎寻思脑补出的问题时      “…喂。”      一只并不算大的拳头用并不算大的力气轻轻叩敲着我的后背,就像敲门一样,一下,两下,三下。      ……      不知道从哪悄无声息的溜了过来,她绕过我右手,走到了旁边,两只手杵在着她身上那件好似彼埃·蒙德里安所绘画布的羽绒外套里,紫色卫衣的兜帽压着视线,阴影盖过她双眸的中分线。然后,她掀开那兜帽,抖擞了一下毛茸茸的双耳,那件耳饰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微响,然后凝望着我刚刚望向的那片夜空。      *哼嗯……*一阵十分轻微的鸣呜的的鼻声在她的喉咙中和谐共振,似乎很放松,释然。      她微微测过脸来,侧视着我,然后突然向着西边小起跨步,步伐轻盈,一步一米,直到我们之间差距于三臂之长时,她又测过身来,继续侧视着,然后,垂下的右手微微挥动,她轻轻地仰了一下头。我试图跟上她的步伐,只消数米的距离,直到再次站在同一条地砖的规整缝隙前。就好像她提早知道了我的力所能及一样,我们以相近的并不算快的速度开始慢跑。      就像过去十几年每天晚上的夜跑锻炼一样,只是第一次身边多了一个人。      *♫当时我在想着那一天♫*      *♫想着,为何没发现它悄然而至♫*      她的脚步不紧不慢,赛马娘的体能对付这种慢跑游刃有余,她有意据着我的跑速而放缓动作。      *♫就像在猎人与园丁的注视下♫*      *♫仿佛化身来自另一星球的旅者♫*      夜如此宁静。好似追逐着已经沉沦的落日一般,我们背负着月光的披风,在地砖间跨越沥青,沉默不语地跑了不知多久,不知多远。直到她的脚步突然放缓,似乎对前方的路有些畏惧。      好巧不巧,我也又开始腰疼了。她瞥见我的右手捂着后腰,索性也停下了脚步。      “呃…咱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会?”      “…行。”      一般的时候开始犯腰疼大概就已经是十一点左右了,而现在所到的这片小公园也已经距离学校和教职工宿舍连开车都得开半个小时的路程,晚上这么个跑法还真是头一次,各种意义上都是第一次。      我和她在靠近路边的地方找到了个橡木的长椅,上面的蜡层仍然油光瓦亮,大概是最近刚刚安装上的。她从包里抽出了张卫生纸垫在了上面,而我垫上了中午揣在包里的报纸,然后一齐坐下,像两个多小时之前一样看着道路上已经变得稀疏的车流与远处的星空。      “哈啊……今个跑的真是有点过劲了,估计明天能睡到中午头,幸好明天是大周末。”      “…确实。”      她盘着二郎腿,坐姿非常桀骜不驯。      “刚才跑到这的时候脚步变慢了,神宫同学是不是有点不熟悉路?”      “…确实,有点太远了。”      等那阵活动后的体内高温趋于平静,她再次把兜帽遮了上去,耳朵从帽子预留的空洞里像压扁后又蓬松起来的棉花糖块一样翘起。      “…属实没想到你这一把年纪,还能以这种强度跑下去。”      “我还没老呢。”      “…都跑的捂着腰了,头上也找不出半根黑发,这也不算老吗?”      “如果哪天我再也不跑下去了,就连自己也那么认了的话……才是真的老了,老的一去不复返。”      “…可早晚都有那么一天。你何必这么折腾呢?”      “嘛…很多时候那些看似强壮精神的人,就算再怎么劳累辛苦也能支撑下去,就是因为一股内心的力量在支撑着。但一旦他们的精神松懈,选择放弃了的话,就会突然一夜之间彻底倒下一蹶不振。”      “…为什么?”      “人终究还是要靠着信念啊理想啊之类的心理支柱才能活下去,主观动能性的力量其实很强大。”      “人只是细胞根据基因的逻辑而相结合,被大脑神经电流控制的组合体罢了。      “如果人只是那么简单的血肉构成物的话,那么为什么这坨血肉的构成物会做出那么多生存需求以外的多余的事呢?”      “…因为脑的意志,它渴望来自人体的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刺激。”      “那么它的意志又如何能判定什么事物才能对它产生这种美好的刺激?”      “…那些满足生存需求与原始本能的渴望,食物,睡眠,情欲,暴力,恐惧……”      “那现在你于我讨论问题的时候,在学习知识的时候,会感到这种刺激的反馈吗?”      “…说实在的,会。”      她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往前弯着腰,手肘压在膝盖上,双手交叉着,似乎听得很认真。      “可是学习知识并不是肉体本身的生存需求。”      “学习是大脑的意志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而产生的*保卫机制*。”      “但对于知识的定义是人的意识的再构建过程。它起源于我们对外界交互的本能,但逐渐超越了一昧的寻求本身,开始用人类自己的方式去创造事物与解释的*逻辑*——它成为了我们进化的一部分。”      “…在肉体之外的进化?”      “也就是思想。”      “…也可谓意识?”      “没错。我们被思想意识的发展带离了茹毛饮血的生活,从寻找到第一颗火苗开始掌握热力,用一颗苹果的重力震撼世界,用人造的钢铁之翼与鳍征服天空与海洋——我们用肉体凡胎以外的事物实现了任何这颗行星上的生物都未能达成的进化。而这些从无到有的创造,无一不是由机缘的可能性与钢之意志的坚持一同构成的。”      “…我在回想那天晚上你所说的,逻辑之外的错误创造可能性,可能性中事物被对立统一的辩证消化重构而成为逻辑*进化*的一部分。”      “嗯哼?”      “…可是*辩证思维*本身不也是一种已有的意识形态逻辑吗?”      “没错,意识形态只是已有的观念与思维模式的集合。作为定义的它本身有着不可避免地受限于时代社会大环境与个人的局限性。但辩证不止是单纯的*逻辑体*,更是这个逻辑*自我进化*的进程本身。”      “…有些理解了,大概。”      “真的?”      “…毕竟几天书没白看,你猜我过去几天干什么去了。”      “啊…速子同学说你一下课就跑图书馆,一放学就黑监控翻墙出校不知所踪。”      “那个混蛋……唉。她怎么找上你的?”      一听见速子的名字,她猛地扭过脸来,一副诧异的表情。      “她说她那晚上在教学楼楼顶西面的实验室拿酒精灯煮泡面。”      “假的。她要是会煮泡面那还好了。”      “啊?速子同学在骗人吗?虽然感觉她好像确实在隐瞒什么。”      “她半夜上楼顶那教室就是搁那用实验器材做些诡异的未知药物或者搞什么奇怪的实验去了,然后天天逮着熟人和她训练员霍霍或者诱骗不明真相的同学当她的人体实验目标试药。”      “呃……那泡面又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就压根不会做饭,弄个泡面都会撒一地。整天找人蹭吃蹭喝或者等她训练员的便当。”      “…那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茶座那个家伙以外,你猜谁天天高强度被那家伙缠着要饭。”      “喔……茶座又是哪位同学?”      “…曼城茶座,总之就是个挺可怕的家伙。”      “她很凶吗?”      “…倒不是,只是她经常对着空气说话。”      “好……吧,听起来确实蛮奇怪的。”      夜深了,远处的楼房,窗户一个一个熄灭,路灯也变得暗淡,路面上的车辆愈发稀少。      “好像快12点了吧……”      “…确实该回去了。”      “不过…也挺奇怪的,都出来这么晚了神宫同学家里人也没打个电话…你家长不会担心吗?”      “…我住校的,名义上。”      听见*家长*两个字,她似乎有些不耐烦。      “嗯…实际上还是天天晚上出来吗?”      “还真是。”      “宿舍好像都是二人间来着,你的舍友也不会担心吗?”      “怒涛那家伙吗,我和她说好了,她要是晚上害怕一般就跑她朋友那边睡去了。”      “…你们还能串宿舍间的?”      “啊,怒涛去那个社牛佬歌剧王那边,社牛佬室友*大头*又去*小哭包*和大进那边,反正没什么好担心的。”      “给同学这么起外号不太好吧……”      “互相起外号不挺正常的吗。”      “…不过你晚上不回家也不回宿舍,又去哪过夜呢”      “去个朋友开的网吧那,一晚上三百(円)。”      “未成年去网吧不太……”      “唉烦不烦啊,熟人罢了,假期去他那打工修电脑认识的。”      她挠了挠头,然后拿出手机瞅了一眼。      “干,还真12点了,他那估计也关门了。”      “这……”      “算了,先往回走慢慢想办法吧。”      午夜12点的街头,人行道上只剩我们两个在并排慢走,夜里安静的连路灯的电流声都能听到。走了好几个路口之后,身后却突然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和一声警告:      “喂!停一下”      最麻烦的事来了,是晚上巡逻的警视厅巡警,巧遇我们两个一个老头子一个年轻马娘半夜不归散步闲聊。      “呃…警察先生您好。”     “你好,老先生,我是这片辖区晚上来巡逻的。只是晚上看到你们两个在这闲逛感觉有些奇怪。已经凌晨0点了,你们在闲逛做什么呢?”     “喔…在散心,然后溜达的有点晚了。”     “那…你和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听见这句话,我心里猛地一咯噔,神宫看起来也似乎有点紧张,隔着衣服口袋都能看见她手指猛掐着外套。     这该怎么回答……训练员吗?半夜这么晚了就算是训练员那也不正常啊,老师也不对劲……     已经没时间了,快想想啊……     “……他是我担…”     她在小声嘟囔,只是很难被听见,可我的嘴已经止不住的把从大脑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词给说了出来:     “我是她爷爷。”     我顶住羞耻和憋笑的压力绷紧表情一本正经的……真的脱口而出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神宫她在旁边听见这清楚的五个大字好似摸了高压线了一样,双眼猛地瞪大盯着我的脸,尾巴也瞬间绷成一条线翘了起来,在一瞬间做出了*雷霆冲击般的震惊表情*,然后又很快进入状态似的缓过劲来绷住表情:      “……嗯是…还有四天就学业考试了真的烦死了,他晚上带我出来遛弯散心,我们这会刚准备回去。”      能想象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憋住那种羞耻感憋得有多厉害,脸上雪白的皮肤胀红的好像今天不是十月中旬的秋日,而是十二月的寒冬,在冰雪里冻上一整天一样的那种颜色。      “啊是这样吗…需要我送你们一下吗,正好我在的警视厅停车场离得不远,等下开车送你们回去?”      “啊先生先不用了,离得不是很远,走几步一会就到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彩铃的音乐声,是神宫在拿着手机摆弄。她点开播放数秒,然后又暂停,再把手机掠过头顶摆到耳边,装模做样地说着:      “…喂?啊…啊,是,嗯,行,奶奶我们马上回去,好了挂了欸。”      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猛地拽住我的手,她的指甲在泄愤一样掐我的手掌心。      “不用送的话……那我先在后面跟着你们护行一下了,你们爷俩先走吧。”      “啊…呃,好,谢谢警官先生,那我们先走了。”      “拜。”神宫回过头,强装镇定地摆了摆手,然后拽着我就走。      “…你个糟老头子……怎么想的啊”      她夹着害羞似的的声音谴责着我,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后面的巡警听见。      “…你还能想到其他更好的开脱词吗……”      我也不敢高声作答,只能弱弱的回上一句,但愿她没生气。      “…倒真没有,不过现在怎么办?”      那个巡警的自行车链条摩擦齿轮的声音回荡在身后。虽然明知他是来保护我们两个的,但有时候好心还真未必对他人是好事。      “那个巡警先生估计一路都得跟着咱俩了,要不你先……先跟我回教职工宿舍一下?”      “哈!?……不,你等会,这…”      “咱还是得给他演戏演到底,不然露馅了咱俩都会很麻烦啊……”      “…行吧,正好今晚上估计也没地方休息了。”      “…你还真打算住我那吗?”      “你这家伙看上去也没什么威胁吧…我可不想晚上出去睡长椅。”      “唉到了再说吧……先说话小声点了。”      ……      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再次经过那个相逢的路口,再向东两三个弯之后,我们到了。      教职工宿舍的那个小小的楼间      现在为了一出善意的谎言,真的变成了*家*。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是,呃……神宫你先拿着这个钥匙,等下你来开门。”      “…哈?为什么?”      “…演戏,小孩走得快一般都是先开门的那个,我去应付一下那个巡警。”      “…懂了。”      “…那个开门得往左拧三下,上锁了,动作自然一点。”      她抓起我手里悄悄递过的钥匙,先走一步按着我指的位置去开门了。      巡警在后面骑着车慢慢悠悠地到了我旁边。      “嗯…老先生时候也不早了,记得好好休息。”      “啊…哈哈,真麻烦你走这一路护着我们俩了。”      “没事没事,作为警员这点小事都是义务嘛,就是下次别再和你孙女这么晚才出来了。”      “一定一定,她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了,毕竟高中嘛你也懂的……”      “我还以为马娘学院里文科压力不算太大呢……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辛苦她了。”      “害,这年头学生哪个容易嘛。那没啥事的话我先回屋里了喔。”      “嗯,老先生晚安早休息吧,顺便…也祝你孙女学业顺利。”      ……      只是刚才好像给神宫的钥匙不太对,门并没打开。      不过巡警已经原路返回了,我俩在门口都松了一口气。      “…你这人怎么撒谎都没有心理波动的”      “善意的谎言嘛……为了一个正面的理由的话,负罪感也没那么重了吧。”      “…理解不能。对了,给这钥匙错了,孔都对不上。”      “啊…哈啊,抱歉刚才我也挺紧张的,你手里那个是我学校办公室的钥匙。这个才是,给你。”      她看上去心情复杂地低头掐按了一下眉心,然后反手用新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门……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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